朱中楣是谁?关于她的评价如何?
優柔寡斷
朱中楣,字懿则,一字远山 ,江西南昌人。明宗室辅国中尉议汶次女,吉水少司马李元鼎室,礼部尚书李振裕母。关于其生卒年,李振裕《显妣朱淑人行述》(以下简称《行述》)中有明确记载:“淑人生于天启壬戌(1622)年五月初二子时,殁于今康熙壬子(1672)年二月十九日未时,年仅五十有一岁。”著有《随草诗馀》、《镜阁新声》、《随草续编》、《亦园嗣响》等,收入《石园全集》中。
后世对朱中楣的评价如何?
据载,朱中楣“幼即聪颖绝伦,女红之余,朝夕一小楼,丹铅披阅于纲鉴史记及诸家诗集,成诵不遗一字,间为有韵之言,多警句 (《行述》),“词赋史传,博览无遗” (黎元宽:《石园全集序》)。这一点与她的家庭环境有关。据李元鼎《逊陵朱公墓志铭》,朱中楣的父亲朱议汶“好读书,且擅临池技,大都取法于古而出以己意,尤喜于素壁上作大字,有柳诚悬之风。间以其余精岐黄业,活人无算。明末宗室有学行者” (卷三十)。在书香浓郁的氛围中,她自然能得到很好的教育与熏染。于归后,丈夫李元鼎又是“身持海内文章之柄者” (卷二十二),二人殊不乏门内唱随之乐。而且,值得注意的是,朱中楣并不像大多数女性作家那样,只局限于与丈夫的诗词相和,吟咏之外她亦喜读史鉴及博物掌故诸书。阅读视野的开阔不仅丰富了她的学养,同时也令她的识见与胸襟超越于普通女词人之上。李元鼎《随草序》称其“每闲居,相对私与扬。凡朝政之得失,人才之贤否,与夫古今治乱兴亡之故,仕宦升沉显晦之数,未尝不若烛照而数计”(卷十三)。儿子李振裕也说她“识见机警,料事多奇中” (《行述》)。不仅如此,辛卯年(1651)李元鼎官复原职,第二年(1652)晋兵部左侍郎,“条陈职掌一疏,先淑人实资赞画焉”(《行述》) 。这在当时的社会里,实在是令人大为惊诧的。作为一名女子,朱中楣的言与行已经明显突破了闺阁狭小天地的束缚。她不仅同丈夫相对谈政史论治乱,自出己见,甚至可帮助丈夫在官场上出谋划策。也正因为这样,李元鼎对她的情感中是包含着尊重乃至感激的。他不止一次地说过:“余素位而行,不以险夷生死婴其心,则内子之力居多焉。” (卷十三《随草序》)在诗里他也曾再三称朱中楣“闺中吾益友” (卷十一《赠内》),“真堪呼小友”(卷三《赠内》),可见她在他心目中以平等待之的不寻常的地位。
另一方面,朱中楣不凡的识见怀抱又使得她每逢危难险急而能镇定自若,不乱方寸。譬如,乙酉年(1645)李元鼎任兵部右侍郎后不久即以坐荐人事落职,暂寓津门时因兄紫函事牵连被逮,当时“家人惊迸”,“淑人辄引义命自信,而寄不孝孤萧寺”(《行述》) ,旋得昭雪。壬辰年(1652)冬,“总兵任珍不法事露,议不称旨,枢部满汉堂司同时被逮”。李元鼎亦牵涉其中。在“仳离惊窜无完室”的情况下,朱中楣“夜则焚香告天,日率诸童婢井,篝灯草疏,血泪横襟” (《行述》),并对十岁的儿子李振裕说:“‘汝父脱有不讳,我惟拼一死叩九阍以鸣汝父冤,倘天听难回,’指所井曰:‘此即我葬身之所。汝好读书,毋坠先志,吾事毕矣。’” (《行述》)在一次又一次险恶莫测的境况面前,身为女子的朱中楣表现出非一般的沉着与坚毅。大难临头之际,震恐、惊惧、彷徨失措等诸种感受一定纷至沓来,那一刻她的心中应该也不免生出惊悸之情。但可贵的是她依然能够临危不乱,筹谋布局,并决定亲自叩天听、鸣冤情,诸般后果亦在计划当中。其心思之细密,个性之刚烈,筹算之从容,即使肝胆男儿也不过如是。
明清以来,女性作词者在数量上虽远远超越前代,词之质量水准亦在整体上压倒此前女词人,但她们基本上只投入到创作中,很少有人在词之批评方面提出自己的见解。只有道光咸丰年间的钱斐仲著有《雨花庵词话》,算是继宋李清照《词论》之后第二种专门性的词学批评著作。朱中楣虽没有写过李、钱二人那样的专论,但其集中一首《凤栖梧·自嘲》,却是针对学习填词而发的议论。词云:
但学填词称绮语。未按宫商,那识其中味。一艳次工三体制,飘飘勿带纤沉滞。 闺阁拈题尤不易。字讳推敲,争得尖清句。试问古今谁足誉,二安徐卓夫人魏。
在这首六十字的词里,朱中楣鲜明凝炼地阐述了对于作词的看法。词本与音乐密切相关,但到了她所生活的时代,早已词存而乐亡,所以她不无遗憾地说:“未按宫商,那识其中味。”尽管如此,对填词她依然有着自己的衡量准则:即情感要艳丽柔美,炼字须精工妥溜,体裁格调应符合词之特有之要求,具有流丽空灵之气而不可流于纤佻或滞涩。朱中楣还特别提到女子在选择写作题材方面的困难及局限,由此可以看出她在词的题材拓展方面是认真用过一番心思的。另外她也强调推敲字句的重要性,并列举出她心目中应当学习的古今名家:宋代的魏夫人、易安与幼安,明末清初相唱和的徐士俊与卓人月。魏夫人明慧的心性、婉曲的词风,易安过人的才情与清奇的思致,稼轩沉挚浓郁的情怀与扫空万古的气魄,以及徐卓二人的疏快俊爽,都是她取法欣赏的对象。虽然起句她不无自嘲地称填词为“绮语”,但从她的大部分作品及这首论词的《凤栖梧》来看,她绝非是以“绮语”看待填词的。
在朱中楣词中,还有其他方面的丰富题材,表现出各种不同的情怀与心境:“何处小楼吹玉笛,天涯游子叹飘蓬(”《捣练子·晚眺秋汀》)是思念故乡的孤独与怅惘;“风劲如鸣角,时危懒画眉”(《南歌子》)是身处乱世、烽烟遍地之际的忧怀如捣;“知音少,斯时别去何时会”(《千秋岁·别龚年嫂南归》)是知交分路的感伤与留恋。此外又如“时时偷觑水中央,或在蔷薇架上”(《清平乐》)写淘气活泼的小猫“,欲访名媛天际杳,小巫一见魂消”(《临江仙·题海昌词本》)表达对同道中人的赞许倾心,无不显示出她创作视野的开阔与选择题材的多变。从这一点来说,朱中楣的确称得上是同时代女词人中之佼佼者。